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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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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5 章

謝瑤卿一怔,確實下意識的將目光瞄向那個擎著輿圖,如同一尊雕塑一樣安靜站著向晚的身上。

向晚飛快的低下頭,沒讓她看清自己的表情。

謝瑤卿沈默了片刻,而後自己挪動幾步,平靜的將那副堪輿圖重新卷了起來,千裏江山在她手下緩緩的被收進一卷泛黃的畫紙中。

她想,偏偏是在錫州。

果然當時向曦是被三皇女劫走了麽?然後一路跟著她,逃竄到了錫州。

謝瑤卿動作僵硬的把輿圖放到桌上,心亂如麻。

他這些年過的怎麽樣?有沒有受傷?有沒有吃苦?有沒有受委屈?

更重要的是,謝瑤卿覆雜的目光終於看向了站在陰影中的向晚,他單薄的身形亭亭的立在陰影中,顯得愈發楚楚可憐起來,她想,更重要的是,向曦會怎麽看待向晚呢?

向晚感受倒她的目光,努力的揚起下巴,向她露出一個佯裝無事的笑容。

那個笑容似乎灼傷了謝瑤卿的眼睛,她飛快的低下頭。

向曦單純、善良又天真,他一定會善待向晚的。

終於,在漫長又詭異的沈默後,謝瑤卿輕輕清了清嗓子,將方才還是將死之人的李生荇叫進殿中。

謝瑤卿不想於她糾纏洩露會試試題之事,只是眼皮也不擡,開門見山的問她:“向曦在哪?”

李生荇含糊不清道:“臣的家仆前些天確實在錫州發現了向曦公子的身影,只是...”

謝瑤卿打斷她喋喋不休的廢話:“只是什麽?”

李生荇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,猶猶豫豫道:“只是這兩日科考一事不僅鬧得京城中人心惶惶,連帶著錫州,都變得草木皆兵起來,臣不得安穩,臣的家仆便要惶惶不可終日,哪裏有心力去為陛下尋那向曦郎君呢?”

謝瑤卿陡然擡眸,憤怒的盯著那張令人憎惡的、爬滿了褶子的老臉。、

李生荇在要挾她,也許向曦現今就在李生荇的錫州老家裏,也許向曦此刻正被三皇女控制,而李生荇與那悖逆之人沆瀣一氣,一起來要挾她。

可是她必須要忍氣吞聲,生受了這份要挾。

她無法忍受向曦受到任何委屈,哪怕傾盡所有,她也要把向曦從那個豺狼窩裏救出來。

這是她欠向曦的。

謝瑤卿無言的凝視著李生荇,將她看得慌亂起來,李生荇褐色的皮膚上沁出了顆顆冷汗,她在心中慌亂的想,難道謝瑤卿已經移情別戀了嗎?難道她們的t殺手鐧已經淪為一步廢棋了嗎?

李生荇於慌亂中看了眼殿門,她想,無論如何,自己今日得活著走出乾清宮,得把這樣重要的消息告訴殿下才是。

片刻後,李生荇終於在恐懼與慌亂中等來了謝瑤卿的承諾。

謝瑤卿厭惡的看著她,皺著眉說:“向曦進京之前,你不會死的。”

向曦進京之後,便是你們的死期了。

李生荇感受帝王話語中冰冷的殺意,可她卻在心底放心的笑了起來,向曦進京之後,不僅自己不會死,便是鹿死誰手,也是未定之數呢。

李生荇三叩九拜,恭順的謝過了帝王的恩德。

在李生荇身後,謝瑤卿頹喪的坐回椅子中,她仰頭望著繪著熠熠金龍的天花,那條巨龍的金龍騰雲駕霧,口銜金珠,看上去自由極了。

謝瑤卿慢慢的坐直了,冷靜的吩咐宋寒衣:“所有涉案人員,給朕盯仔細了,一個都不許跑。”

與李生荇糾纏了那麽久,她有些口幹舌燥的,一雙白皙如玉的手捧著一杯恰到好處的溫茶,奉到了她的嘴邊。

謝瑤卿順著纖細的手腕看上去,向晚那雙漂亮的眼睛,正帶點委屈,帶點淒楚,強忍著盈盈的淚光,勉強擠出幾分笑容來,強撐著看著她。

一口溫茶卡在了謝瑤卿的喉嚨裏。

向晚攀著她明黃的衣裙,軟著腰身,柔弱無骨的跪到了謝瑤卿的腿邊,他仰起頭,用那張漂亮得有些耀眼的臉對上謝瑤卿愧疚的眼神,他輕輕蹭著謝瑤卿的裙裾,像條無家可歸的小狗一樣,他眨著濕漉漉的眼睛,柔軟的話語像是已經被鹹澀的淚水浸透了。

“陛下,您不要奴了嗎?”

謝瑤卿心中的那抹月光回來了,她有了比自己更合心意的愛人,她要毫不留情的收回那些從不屬於自己的眷戀與溫情。

可他不想放手。

從五六歲時被強買進向府,到十二三時又被向發賣蓄芳閣,他人生只有短短十餘載,大半時間都在像個貨物一般顛沛流離,任人挑選。直到謝瑤卿豪擲千金救下他,他方品味到人生的第一抹溫情。

謝瑤卿的溫柔如同罌粟,嘗到了就再也不想放手。

所以,向晚咬了咬牙,將柔軟腰肢擺的更加曼妙,楚楚動人的眼眸中又添了幾分動人的哀怨,所以即使可恥,即使令人唾棄,即使他要用出所有令人不齒的手段,他也想留在她的身旁,在那位皎皎若明月的郎君的身後,卑微的撿拾著謝瑤卿隨手丟下的溫柔與眷戀,並將她的每一個眼神都視若珍寶。

向晚試探著碰觸到謝瑤卿的指尖,用自己冰涼的臉頰貼上她溫熱的掌心。

向晚乖巧的保證:“陛下,奴會很乖的。”

所以,不要丟下奴,奴...

無家可歸。

謝瑤卿喉間一動,艱難的將眼神從他淚盈盈的雙眸上移開,她本想命令宋寒衣取銀兩將向晚妥善安置到宮外的,可當自己的掌心感受到那一滴溫熱潮濕的眼淚時,不知怎麽,她脫口而出的話竟變成了“你...先住在宮中吧。”

她意識到心臟在剎那間的漏跳,飛快的為自己找補道:“陳阿郎在尚衣監缺個幫手,你先去幫他。”

向晚並非宮中太監,她這命令下的不倫不類極了。

可在所有循規蹈矩的宮人們眼中,向晚本身,就是宮中最不倫不類的存在了,沒有位份,沒有封賞,只是靠著謝瑤卿對另一個人的眷戀,影子一樣跟在謝瑤卿的身後。

可向晚卻歡喜極了,他抿嘴笑著,謝過謝瑤卿的恩典,而後撫摸著尚且留存謝瑤卿掌心溫度的臉頰,高興的想,方才她的脈搏,快了幾分呢!

向晚收斂淚容,顰蹙著眉眼,撐著弱柳扶風的身姿執著的在謝瑤卿身邊侍奉著。

謝瑤卿接過他沏的茶,用過他研的墨,終於受不了這種無聲的折磨,幹巴巴的向向晚道:“你服侍了這麽久,定然是累壞了,你...先回去休息罷。”

謝瑤卿看著向晚的背影婷婷裊裊的走遠,方才力竭一樣,把自己像張餅一樣攤平在桌子上,愁眉苦臉的嘆氣。

宋寒衣不解的看著她,忍不住問:“陛下,您愁什麽呢”

謝瑤卿郁悶道:“向曦回來後,朕該怎麽處置向晚呢?”

宋寒衣有點納悶:“怎麽處置?宮裏又不是沒地方住,哪裏用得著處置?”

謝瑤卿看了她一眼,敏銳的抓住了她的話外之音:“你覺得朕應該把向晚留下來。”

宋寒衣坦誠的回答道:“實話實說,臣覺得向晚比向曦更能安撫陛下。”

謝瑤卿一楞,宋寒衣便舉例解釋道:“譬如說,前些天陛下想當堂斬殺張良嗣的時候,向晚只用了幾個呼吸就讓陛下冷靜下來了,放在向曦公子身上,這事便斷不可能。”

謝瑤卿詫異的問:“不可能嗎?”

宋寒衣耿直的點了點頭,掰著指頭給她數了起來:“...其實向曦公子在時,大多數時候都是等禦醫來用藥,或是點沈香凝神的。”

謝瑤卿將信將疑:“是嗎,朕怎麽不知道。”

宋寒衣笑了笑:“不識廬山真面目,只緣身在此山中,陛下您就在山中,如何能知道呢?”

宋寒衣將話鋒一轉,繼續道:“而且臣瞧著向晚公子還有一點好處,便是從未向陛下要過什麽恩典。”

向曦在時,總是找謝瑤卿梨花帶雨的哭一頓,這個不能殺,那個也不能殺,平白給儀鸞司帶去了許多麻煩,若非看在曾經向曦能安撫謝瑤卿的份上,宋寒衣實在不想與哭哭啼啼的向曦相處。

如今有了向晚,宋寒衣便覺得還是善解人意的向晚更好些。

謝瑤卿被她一說,心裏更加糾結了,宋寒衣理直氣壯的勸她:“這有什麽呢?哪個皇帝沒有個三宮六院的,兩個人正好一人一天由著你折騰呢!”

謝瑤卿煩躁的喝止了她:“住嘴吧!”她喝了口水平覆心緒,神色覆雜的望向遠處。

“罷了,一切等向曦回來後再議罷。”

兩個月後,在潔白新雪悄然吞沒樹梢火紅的楓葉時,謝瑤卿耗費幾萬兩白銀,終於把向曦從窮山惡水的錫州接回了宮中。

當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從那輛奢華雍容的雕花馬車上輕移蓮步,緩緩踱出,在冬日和煦的暖陽下展露出那張清秀又熟悉的臉龐,露出一個清淺又疏離的微笑時,不知為何,謝瑤卿心中卻沒有升起失而覆得的喜悅。

她只是在向晚酸澀的註視下,自然而然的牽起向曦的手,側頭對那個瘦小的身形說:“回來就好。”

向曦回來後,沒有向謝瑤卿訴苦,也沒有向謝瑤卿撒嬌,他只是用一雙淚眼,涕淚漣漣的哀求著謝瑤卿。

“陛下,臣侍流落錫州,受盡了委屈,多虧了李大人相救,方有了安身之所,不管李大人犯了什麽錯,懇請陛下看在臣侍與陛下多年的情分上,寬恕了她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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